刘兰根

　　那些年的冬天，母亲总要为一家人的新鞋做准备。穿在脚上暖和舒适的布鞋，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

　　做新鞋纳鞋底前，要先搓绳子、打袼褙。家里的新棉花在秋天售卖时，母亲会留下十几斤，用来拆换被子的旧棉花、做棉衣、棉鞋。

　　轧好的棉花像云彩一样软绵绵的，母亲轻轻撕下一小块，铺在干净的饭桌上，用高粱莛秆搓成一尺来长的细长条，称为“布吉”，然后轻轻摆放在笸箩里，直到摆满笸箩，母亲开始摇动纺车纺线。用右手摇动纺车，左手拿棉布吉，在不停旋转的锭杆上拉出棉线，然后轻轻地向后拉，棉线越拉越长。待到左手向后伸到够不着时，摇纺车的右手停下来，左手里的长线迅速一圈圈缠绕在锭杆上，周而复始，把缠满后的线穗子从锭杆尖部卸下来，再纺另一个。纺出一堆线穗子后开始缠穗子，右手拿一根锭杆，左手拉出两个线穗子的线，右手左右摇摆，不一会儿就把两股线合成一个大线穗子，然后再合线缠穗子。合成四股后，母亲把线剪成1米多长，然后沾上水在膝盖上向一个方向搓，搓紧后，再把两根搓好的线合搓成一根结实的棉绳，搓好后的棉绳结实耐用，把每一根棉绳再搓出一截细长的线头，称为“纫头儿”，纳鞋底的绳子就做好了。

　　然后母亲开始准备打袼褙，她在旧案板上铺上报纸，然后刷上熬好的玉米粥，这玉米粥里母亲还放了食用油，这是母亲多年摸索出的经验，说是放了油的袼褙用针扎动时不板硬。上面一块块贴上用旧、用破的碎布，拿到院外窗台上晾晒，两三天后揭下来，一整块袼褙就做好了。一双鞋底子往往要用四五层这样的袼褙，给父亲做鞋时，母亲还要多加一两层，她说父亲身高体胖，干活卖力气大，鞋底子厚才结实，穿着轻快。

　　把袼褙剪好的鞋样周遭儿包一圈白布条，在鞋底的外面粘上一层厚白布，就可以纳鞋底啦。先用针锥子扎透一个眼，再用针穿过去，拉紧后在鞋底外面打一个结儿，再缝下一针，母亲手劲大，为了干活省时间，她常常用针直接扎透鞋底子，然后用顶针顶一下，再使劲拔出来，有时拔不动针时，就用一把小铁钳子夹住针拔出来，有时用劲太大，把针夹折，母亲就会懊恼好半天。

　　母亲的每一个夜晚几乎都是在油灯前“刺啦刺啦”地纳着鞋底，出门时，车兜里也往往放着用布包好的鞋底，有空就纳一会儿。

　　母亲怕鞋里露出的绳子硌脚，她总是在纳完鞋底后再加进一道工序，在鞋里的袼褙上加进一层薄薄的棉花，再铺上厚白布，周边缝好，然后用小锤子把鞋底敲打一遍，才开始放鞋面绱鞋。这样的鞋穿着柔软又有弹性，特别舒服。

　　大年初一的早上，母亲会从柜子里拿出一家五口人的新鞋，摆在干净的地上，我们兴奋地拿过自己的鞋穿上，去院子里、去街上走动、跑闹，母亲满脸笑意，幸福的感觉溢满了全身。

　　（作者单位：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