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渝

　　电脑桌的一侧，我摆放了10张你的照片，有夏天穿着连体衣在床上手舞足蹈的你，有秋天穿着小外套坐在婴儿车里盯着妈妈的你，有冬天被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妈妈怀里安然入睡的你，上面定格了你灿烂的笑容。每当空闲时，妈妈凝视着你，眼眶就会湿润，在脑海中想象春天时你的模样。

　　对不起，儿子，妈妈又和你分开了。你在浙江，我在重庆；你在长江尾，我在长江头；你在东边，我在西南，隔着千山万水。我不在的日子，孩子，你的笑容是否还如阳光般灿烂？

　　你还未出生时，我主要是在单位食堂吃饭，平时加餐，给你吃得最多的是水果，喝得最多的就是各种牌子的孕妇奶粉。晚上11点，怕你饿了，吃得最多的就是同事、朋友从乡镇带来的地道的土鸡蛋、鹅蛋。那时，我怀着你，每月至少长途跋涉一次，时间选的是周末或节假日，坐得次数最多的是石柱到南昌西的动车D2228，南昌西到江山的高铁G1330。坐车去部队，看望你的父亲。有时他刚好要值班，我就洗洗衣服，晒晒太阳，再折返回单位；后来他去衢州读书，我只好独自去了火车站。

　　离预产期虽说还有9天，但是我全身浮肿，种种迹象表明不能待在离医院太远的部队驻地了。那年5月13日，我搬到了家属楼，准备迎接你的到来。5月14日，你父亲照常去了离江山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衢州上课。晚上，家里突然停电了，手机的电量已经红色报警，肚子隐隐作痛。我不知道是否因为吃了辣的鸭头影响了肠胃，还是你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了，没有经验的我，硬生生地挨了一夜。大腿很疼，翻不动身子，肚子也很疼，不知什么时候，混混沌沌间竟睡着了。

　　天终于亮了，借着手机微弱的电量，我问了有经验的同事，也上网查了查，才知道你要降临了。妈妈惊慌失措地拿着一摞病历本、身份证和银行卡，我们一起慢慢下楼。因为打不到出租车，我佝着身子，站在路边抚着孕39周零6天的肚子，等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因为是上坡路，师傅艰难地蹬着车。我掩饰住内心的不安，轻轻地抚摸着你，却用平和的语调安抚师傅，安全到达即可。

　　我步履蹒跚地走进了江山市人民医院，拥挤的人流，偌大的医院，我挂了号朝妇科门诊部走去。9点30分，我大口喘着气，排队等着医生检查。医生通知直接办理住院手续，2名护士用轮椅将我推进了另一栋楼的产科。我很紧张，我焦急地等待你父亲的到来，自己先行办了住院手续。

　　12时30分，我亲笔签了同意顺产的通知书。当时的我，其实并不知道选择顺产对于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咽了几口炒饭，揣着一盒士力架，我再次被推进了产房。躺在手术台上，无以名状的感受，右手打着一瓶助产针，疼痛的程度越来越重，头发湿了，有泪水，有汗水。产房里不停有人来回走动，但很少有人停留在我身边，安慰我撕心裂肺的疼。17时10分，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你没有嚎啕大哭，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了我旁边的手术台上。我已经筋疲力尽了，闭上眼睛，长吁了口气。

　　生产本身是件痛苦的事，但是见到你出生的那一刻，我痛并开心着。刚出生的你，8斤3两。还没抱到你，你已经被送出了产房，到了你父亲的怀里。因为伤口的原因，两次进了产房做手术，伤口犹如千根针扎进肉里，再加上虚弱的身体，我无法抱你，你躺在婴儿车里安睡着，你的床头写着我的名字，我满足地笑了。原来，生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我挪动身子，伸长胳膊将车子拉到我身边，想缩短与你之间的距离。

　　第一夜，麻药过后，我呻吟了一夜。泪水、汗水浸湿了枕头，我奋力挣扎，不知何时睡着了，我的腿依旧动弹不了。三天后，身体恢复一些了。这时候，妈妈才仿佛从痛苦中缓解过来，便迫不及待地要抱你。软乎乎的你，好可爱，我生怕抱疼你了。醒时用双手端着你，睡时揽在怀里，妈妈不舍得把你放在车子里，让你离开妈妈。

　　3个月的时候，你会翻身了，一不留神，就翻过来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眯着双眼，咧开小嘴巴，呵呵地笑着，很萌，很可爱。都说你长得并不像我，但是我知道，你是我身上的肉，你流着我的血液，这就足够了。我拿出手机，设置了“连拍”模式，希望每张照片都能清晰地定格你的Pose，我把它们存在了空间里，慢慢品味。我带你去了江山一家很有名的影楼，在旁边的公园拍了50张照片，作为你满月的纪念。可惜我没有好生打扮，煞了你的风景，影响了唯美的效果。不过，你帅帅哒就好。

　　6个月的时候，你很喜欢吃手，时常把小指头塞进嘴巴里。衣服穿得不那么臃肿的时候，你就干脆抱着小脚丫子啃。我告诉你说，慢慢吃，不要把自己咬疼了，你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继续有滋有味地吃着小手、小脚。我拿出手机自拍，你右手拽着我的头发，左手小指头继续含在小嘴里，我和你一样笑得很开心，忘记了头发正被你使劲拽着。

　　2017年2月1日，我返回单位上班。怀孕和产假期间，院里都给了我极大的优待，所以也该以工作回报单位了。不知不觉间，沉浸于工作中的我离开你有些日子了，你已经9个月大了。有一天，你父亲突然从手机上发来你的照片，我顿时喜极而泣。我一遍又一遍看着照片：皮肤变黑了，脸蛋瘦削了，表情木讷了，少了往日的笑容，坐在那个你讨厌的小车里不言不语。听说你感冒了，咳嗽，有痰，吃药好几天了。视频中的你，听见妈妈的声音，眼里竟闪动着泪花，妈妈好生心疼，竟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孩子，原谅妈妈的缺席。我告诉自己，要努力工作，我们母子会很快团圆的。

　　孩子，像我们这样天各一方，不能享受天伦之乐的家庭有很多。无论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我都永远爱你，希望你可以感受得到。等你可以走路了，能上学了，我带你来重庆的石柱。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友善；这里，空气清新，远离尘嚣。虽没有大城市的繁华，但有小县城的安逸；虽没有多少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但有别具特色的土家建筑和风景。

　　孩子，离别是为了重逢。我在遥远的重庆，一个叫做石柱的小县城，默默地守望着你。我缺席的日子，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开心地笑。愿你慢慢长大，愿你有好的运气，如果没有，愿你在不幸中学会坚强；愿你被很多人爱，如果没有，愿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孩子，无论分开多久，妈妈的爱都在。

　　（作者单位：湖北省襄阳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