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媛

　　此时是2020年2月10日凌晨2点37分，毫无睡意。

　　武汉封城已有18天。身在疫区中心，走进社区协助防控疫情，让我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和感受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中的人在经历大灾大难时的思与行。

　　上个世纪90年代初，初来乍到，武汉给我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用武汉话说就是“不咋地”。我一直困惑，坐拥“四季分明”“九省通衢”“人口稠密”之天时地利人和，有着白云黄鹤、归元古刹、琴台古韵、浩渺东湖等深厚文化底蕴的特大城市，为何是这般模样。

　　武汉的改变是从1998年特大洪水灾害之后开始的，洪水退去，武汉启动了防洪及环境的集中整治，改造汉口长江沿岸的滨江公园，采取的模式是防洪、景观、休闲兼顾。历经多年持续不断的建设，成就了如今驰名中外的“两江四堤八林带，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武汉江滩美景。

　　如今的武汉人出门600米就有地铁站，快速路环环相扣，街头大小花园随处可见，东湖绿道真正让东湖成了武汉人民的湖。整个城市一年四季花开不谢。

　　环境的改变有目共睹，而武汉文化环境的改变则需要观察和用心去体会。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刚到武汉市检察院上班，同事们说着湖北各地方言（湖北有十里不同音之说），当然，以武汉话占主流。常疑惑于“拐子”（哥哥）、“老特儿”（爸爸）、“舅辫子”（妻子的弟弟）都是些什么东东啊？！以至于在做讯问（询问）笔录时，常常如履薄冰，不知如何下笔。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满耳都是普通话，甚至让你忘记了，这是在武汉，那些上了一定年纪不太会讲普通话的前辈们在正式场合都要憋一口“弯管子”普通话，常常让人忍俊不禁，但也让人感动！

　　再说说武汉人。武汉人需要深交，深交后的武汉人就像“三伏天”的太阳，热情得让你误以为是失散多年的手足！多年以后我感到，走遍千山万水，仍然觉得还是武汉最好。大江大湖大武汉，大不仅仅是地理面积的大，更是这里的气吞山河，包容豁达。。

　　确如易中天所言，武汉人能承受最好的，也能承受最坏的，历史的大任来临时，他们打响反帝反封建的第一枪；大难降临，他们不是怨天尤人，畏缩不前，而是迎难而上。1998年的洪灾中，生死存亡之际，人们还在大街上抓鱼，不亦乐乎；2003年的非典里，对疫区来的同胞张开双臂迎接拥抱，这叫“够味”；2008年汶川地震，全城发动，捐款捐物，毫不犹豫，江城各大医院的白衣天使们义无反顾奔赴抗震救灾第一线。

　　2020年春节，所有的家庭团聚，旅行计划都已就绪，只待启程，骤然发现武汉已被病毒围城，封城命令尚未发布，大部分人选择了留下。留在武汉的武汉人，则是自我隔离在家中，但也并不凄凄惨惨戚戚，而是各种搞笑、自嗨自乐，甚至在微信里一呼百应地约定同一时间，打开窗户齐声唱起国歌，歌声响彻武汉三镇，仿佛可以用这歌声驱散病毒带来的阴霾。事实上，这同城一声的国歌确实让人振奋鼓舞，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甚至不知道你在哪里，但同样的歌声，让我们知道，我们在一起，武汉还是我们的武汉，国家还是我们最可依赖的靠山。武汉人，这是一群怎样的人啊！

　　武汉封城，不是自保，而是自我牺牲，这大概也是钟南山院士说“武汉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时眼含泪花的缘故罢！牺牲就牺牲，武汉人都认了，只要不给全国人民再添麻烦。正如法国作家加缪在其著名的小说《鼠疫》中写道：要熟悉一座城市，也许最简单的途径就是了解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如何工作，如何相爱和死亡。灾难当前，武汉的封城，武汉人的坚守与达观，是否就是武汉这座城市的灵魂呢？

　　身在武汉，我要说，这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是一群拥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无畏精神的真正勇者，不绝望，不颓废，面对瘟疫奋力抗争的人们。苦难不会带来辉煌，但苦难一定会让人成长，我相信，武汉和武汉人历经如此灾难，必将蚀骨疗伤，凤凰涅槃，在浴火中重生。

　　致敬武汉！致敬武汉人！

　　（作者单位：湖北省武汉市检察院）